从国企工人到做电脑销售、农业种植、股票咨询再到传销网站建设，最后一个工作是44岁的宋明离自己的计算机专业最近的一次，却误入歧途……今年4月，眉山丹棱警方破获一起涉及我国31个省份以及境外多国的“云数贸五化联盟”特大传销案，涉额金额5.2亿元。此前，“云数贸”传销案曾被公安部列为2013年十大经典传销案之一。

　　宋明正是该起传销案的一个核心骨干成员，去年5月他和同伴建立起一个网络注册和结算系统。经警方调查，他参与策划了整个传销的组织结构、会员发展模式、薪酬奖励制度，从重点大学计算机专业高材生变成传销策划者……

　　屡屡碰壁 /

　　工作没了、创业失败

　　“我的人生没有风口和机会”

　　成为传销“犯罪嫌疑人”之前，宋明曾有多个“身份”——股票咨询师、创业者、生意人、国企工人、重点大学计算机专业高材生……走进重点大学，学习计算机专业，宋明一度是不少人羡慕的对象。然而现在，他拒绝回说自己的母校，“都这样了，再去丢学校的脸？”

　　1994年，21岁的宋明从河南一所重点大学毕业，那时中国互联网才刚刚起步，尽管行业前沿，但未来的不确定性还是让他放弃从事计算机专业工作。进入政企单位成了他的最佳选择。“当时到了一家国营老厂，收益一般，好歹稳定。”然而，随着经济效益下降，宋明所在的国营厂也难逃裁员破产结局。2013年，宋明追求的稳定走到尽头。

　　下岗后，宋明在河南当地做起计算机生意，其实就是帮人装机、卖电脑，搞打印。一开始，他的生意不错，还与多家企业建立业务往来，但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，生意慢慢萧条。“销售我确实搞不来，不像别人跑得快又会说，计算机更新快，一保守就要被甩。”不到三年，他的电脑店就关张了。

　　接下来的农业种植，算是宋明的一次真正创业。2008年前后，在不熟悉市场和技术的情况下，他到农村承包土地搞食用菌种植，最后血本无归，4年亏了十余万，背上一身债务。之后几年，他又干起了股票咨询。心想股票来钱快，现实则是一月三千元固定工资，让他养家糊口也成了问题。

　　“都说有风口就有机会，你看我现在有风口吗，有机会吗？”看守所内，宋明捂住脸，长吁一声，“没有。”他把自己的不顺处境归结为自己的个性，“拗！倔！处处碰壁的结果。”

　　渴望成功 /

　　同学、朋友已是领导骨干 自己还一事无成

　　“重点大学毕业、学计算机，如果坚持在行业内干，现在应该小有成就了。”宋明说，身边不少人都表达了这样的观点。然而，他并不这样认为，“任何一个行业都有潜力和空间，但不代表你就一定能成事。”对于自己的人生，宋明认为但凡有一件事做成功了，也会有不一样的人生，而现实却是一事无成。他渴望成功，却屡遭打击，如今还误入歧途身陷囹圄。

　　除了工作不顺，另一种打击则来自“对比”。宋明介绍，自己的不少同学都已成为所在单位领导，一起下岗的同事也在新单位取得不俗成绩，创业做生意的也都很顺利，甚至没上大学的发小也“发了财”，“可再看看我呢？”在同学、前同事、朋友面前，宋明有些抬不起头，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切断了与朋友的联系。

　　在宋明看来，自己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，如果要认真做一件事一定能做好。谈及股票、种植以及互联网，宋明随口就能说出一大堆专业名词和自己悟到的“经验”，“为什么创业失败，还是刚才说的总会碰壁，碰壁了还不回头……”他认为如果自己坚持做股票，也能开一个股票咨询室，“一直干到现在，做个证券交易所的高级分析师也是有这水平的。”但他并没投资股市，背负债务的他根本没有本金。

　　“可为什么没有坚持做呢？”面对记者的提问，宋明停顿了片刻，再次将原因推给了自己的个性，“还是性格问题吧，不灵活。”

　　踏足传销 /

　　一个月建起注册网络 还负责网络维护掌管数据

　　重重挫折让宋明走到人生谷底。用宋明自己的话说，“一个人最易出问题的时候就是在最困难的时候，欲望强却得不到现实满足。”此时，一位朋友给了他“希望”。

　　去年清明，朋友给赋闲的他介绍了一份月薪过万的工作，工作内容与他所学的计算机相关。宋明当即应承下来，并与“雇主”张明阳、王楠见了面。宋明称，见面后，对方当即就给他支付了一万元工资，还向他介绍了大老板的背景，“很有钱，人在国外。”

　　对方的大方出手，让宋明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。按宋明的说法，当时自己正处于生意失败、工作不顺、生活窘迫的困难时期，对方要给自己一份月薪过万的工作，这让他心动不已。

　　“他们说要做一个‘盘’，说了大概的模式但无法完成计算机语言，要我来做。”宋明的工作正是为这个“盘（传销组织）”建立一个成型的网络系统。随后，宋明找来一个朋友一起搭建网络。一个月后，宋明就拿出网络平台雏形，并随后上线。

　　网站上线后，高峰时每天2000余人的注册量让网络一度瘫痪，宋明又承担起维护人的角色，负责网络维护，掌管后台数据。宋明称，网络系统内记录了所有的注册会员，层级关系，对于每日的账目也都会自动结算，这一切都在他的管理之下。

　　每月过万的收入让他重新找回自信。那段时间，宋明四处游玩，受邀参加老板的私人聚会，负责为老板的聚会拍照，“基本上不用天天坐在电脑前，很自由。”

　　这是宋明大学毕业后第一次做上与自己专业相关的计算机网络工作，也第一次发现自己在“团队”里的重要性，只可惜他的专业用错了地方。去年4月，宋明和多名传销组织成员被警方抓获，初尝“成功”的他再次回到原点。

　　警方调查

　　他成传销核心成员

　　掌管数据难以统计

　　宋明在面对警方审讯时，极力表明自己仅是一个拿工资干事的人，当初并不知晓是传销。但经警方调查，他与张明阳之间并不只是其口中的劳务关系，而是参与策划了包括组织结构、会员发展模式、薪酬奖励制度等核心事宜。

　　警方查获的服务器和通过专业司法鉴定机构恢复的数据显示，“云数贸五化联盟”传销案中，共涉及21万注册会员，层级达130余级，涉案人员覆盖全国31个省市以及马来西亚、新加坡等8个境外国家。数据量超出办案人员的想象，“已难以统计有好多条和存储量。”

　　据警方通报，2016年5月至2016年12月，短短半年内，由宋明、司某某具体组织实施，利用多名传销组织骨干、高级会员，通过互联网、QQ、微信等渠道，在国内外大肆推广宣传云数贸“五化联盟”传销模式、薪酬奖励制度，不断发展会员，非法牟利，先后发展注册会员上万人，层级达130级，涉案金额5.2亿元，涉及全国31个省、自治区、直辖市和香港、澳门、台湾地区，以及马来西亚、新加坡、韩国、美国、英国、加拿大、意大利、澳大利亚等8个境外国家。

　　在看守所的日子里，宋明想了很多。他认为，是金钱让他走上了这条路。“服刑期满后，我不打算再做与金钱、交易有关的工作了，只想做个普通人，打工养家，如果有机会，我也愿意留在四川，做一些对别人有好处，对自己也有意义的事。”

　　“做什么工作呢？”记者问。宋明停顿片刻，“老师？如果有可能的话。”

　　（记者 杜玉全 摄影记者 陶轲）（文中人名系化名）